总字数:约4400字,阅读时间:约10分钟
高傲者对卑微者的轻蔑,在地位对换后突变为不甘的怨恨。襁褓中的恶意在嫉妒的培育下,悄声扭曲人的心灵。 —Kivi
东野圭吾的小说读起来总是让人没有任何的压迫感,简洁的文字中透露着小说世界中的每一丝细节。阅读时,我们只需要让故事牵引着我们的思绪,让自己沉浸在东野圭吾所创造的环境之中,时而紧张,时而疑惑,时而思考,时而释然,每个时刻的心绪都已被完美的设计。任由自己完全跟随书中的指引,来探索这片他人创建的森林。伴随着最后的句点,踏出这片森林,回归现实世界,依旧忘不了旅途中的精彩。
写作手法
首先要提的是这本书的写作手法,刚开始看到每一章的标题时,并没有理解其所要表达的意思。以为这是一本以野野口修为第一视角写的一本侦探小说。但是当我看到了加贺手记之后,才发现自己完全是处于一个警察的角度在审视整个过程。就连刚开篇的描述,也不过是罪犯自我掩饰的证据罢了。这种书信的写作手法很容易让人直接代入到故事中,让读者完全沉静其中,仿佛自己是亲临现场一般。
案件本身
或许整本的推理过程并没有让我觉得太惊艳的地方。在阅读的过程中,很多奇怪的细节读者都能把握,例如在事件中野野口修对警察的提示,让其不要动相关的书籍;在行凶未遂之后,号称深爱初美的野野口修竟然真的走了,留下初美跟日高独处;即使是在初美死后,野野口修依旧以威胁为由继续担当日高的影子作家。案件的本身确实存在相当多的疑点,但是这些看似疑点的地方却也不能能改变案件本身的性质。毕竟野野口修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凶手,而且在加贺的调查之下,也找到了合理的犯罪动机。一切似乎看上去相当正常,即使是单纯的这样定罪,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这里面藏有什么秘密。故事到这里,作为侦探小说的基本使命已经达到了,我们已经感受到了解开谜题的乐趣,窥视了一个人走上犯罪道路的心路历程,逻辑推理上看似有所遗漏但是也能够完全解释的通。故事看到这里,我感觉一切都已经结束了。但是,一切似乎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。东野圭吾的小说,永远能在意料之外给人带来惊喜。
回忆起整个案件,所有的点点滴滴都完美的衔接在了一次,每一处细节都有了其合理的解释。从野野口修的手记开始,让我们一点点步入这个完美的虚拟世界。
作为作家的野野口修,在自己好友日高邦彦被谋杀之后,决定用自己的文字将这起凶杀案记录下来,文章的起点,就是他最后一次前往日高的住所。著名小说家日高邦彦次日要离开日本,去往温哥华。所以日高约野野口修到自己家中做最后的离别交谈。在野野口到日高家时,遇到了他隔壁的邻居在窥视日高家。等到日高回到家后,他表示那个邻居在找日高杀死他们家猫的证据。因为邻居家的猫经常到他们家捣乱,他为此还给家里装了隔猫桩。而且日高表示,实际上猫确实是他杀的,在肉丸子里面下了点药毒死的。此时的日高家中,基本上都已经收拾完整,除了电话和电脑还保留着,因为他还需要最后加工赶完连载的稿子而他的妻子将会。而此时藤尾美弥子小姐为了日高所写小说《禁猎地》中侵犯其哥哥藤尾哉正隐私的问题进行谈判。而此时,野野口也起身辞别。回家后,野野口的出版社编辑来找他要稿子,两个人闲谈之中,野野口接到了一通来自日高的电话,要其八点到日高住所。与编辑一并到餐厅用过晚餐后,野野口去往日高的家中。到达时,看到其家中没有任何亮光,感觉异常的野野口修打电话给其妻子并在附近等待其妻子,两人一起进入房间后,发现日高已经死在地上,脑后被钝器击中,并且喉部有被勒过的痕迹。
实际上,整个凶杀案的嫌疑人只有两个,藤尾美弥子和野野口修。
加贺在自己的刑侦记录中记录下了自己是如何开始怀疑野野口修的,从犯案时间到犯案过程,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野野口修。实际上,加贺认为,曾经的同事野野口修连记录这起案件的意图,都是为了迷惑警察。但是,故事实际上这个时候才开始。搜查出决定性的证据之后,加贺拘留了野野口。野野口也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。但是,却一直不肯告诉加贺,犯罪动机是什么,加贺只好自己去调查。
在对野野口家的仔细搜查之后,发现野野口家中有近乎所有日高所写小说的手稿,加贺又开始对野野口进行询问,他依旧闭口不言,只说这些手稿是他为了向日高学习而做的模仿练习。在继续的搜查中,加贺找到了一张女士照片,一个女士围裙以及一份未出行的旅游申请表。其中这位女子的是日高的前妻,日高初美,五年前意外死于车祸。面对这些证据,加贺回访了日高现任妻子日高理惠,并得知野野口曾对其表示初美的死并不是意外。加贺在与理惠的交谈中得知,野野口曾经特别嘱咐理惠在行李之中有一卷录像带,让她在行李寄回之后跟他说。当加贺拿到这卷录像带之后,所有的事情都豁然开朗了。这卷录像带记录的是一次入室事件,而地点就是日高的家,入室的人,正是野野口修。
在野野口修的记录中,清晰的描述了整个事件的起因。野野口修跟日高儿时是同学,他们两个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,希望能成为作家。但是日高成为最终走上了作家之路,而野野口修则成为了教师。七年前,一次偶然的机会,野野口修遇到了正处于事业瓶颈期的日高。抓住这次机遇,野野口修将自己的作品给日高,希望能通过他帮助发表,但是日高却各种借口拖延。在去日高家交谈的过程中,野野口修与日高初美一见钟情,开始发展地下恋情。而初美透露,日高并不十分欣赏野野口修的作品,想占为己有。在这种困窘的处境下,初美和野野口修合谋想杀掉日高。他们两个一起密谋了一次杀人行动,初美给日高下安眠药,然后野野口修携带凶器进入日高家中,将日高杀害。谁知计划泄露,日高并没有睡着,而且野野口修入室的过程被花园中的摄像机记录下来,并且日高夺走了满是野野口修指纹的凶器,一把匕首。由此,日高开始以这个为威胁,要求野野口修作为其影子作家,在幕后帮助其写连载小说。而在野野口修家中发现的手稿,就是他为日高所写的初稿。五年前,初美由于车祸死亡,但是野野口修认为是日高所为,但是被抓住把柄的野野口修却无法反抗。直至这次,日高打算去往国外,日高承诺离国之后将彻底释放他。但是野野口修知道日高并不会就此放过他,所以他决定杀了他。
至此,整起杀人案件似乎已经水落石出。合理的犯罪动机,完整的犯罪过程以及不可置疑的物证。显然,这是一起由于胁迫而产生的犯罪事件。社会的矛头直至日高,用卑劣的手段胁迫他人作为自己的影子作家,抢夺别人的劳动果实,占据别人应有的光环。日高原有的书迷也开始倒戈,恶意攻击日高。
正如开头所言,故事到此,已经完整了展现了一场悲痛淋漓的犯罪事件,我们为野野口修感到惋惜,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相爱的人,拥有了追求幸福的勇气却与天堂失之交臂,最后坠入邪恶笼罩的地狱。我们也为日高感到悲痛,昔日的好友为名为利为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。杀人动机的浮现让我们开始思考凶手和死者,到底谁代表正义,谁才是邪恶。
人性最深的恶意,不是来自于对错误的指责,而是来自对成功的嫉妒。或许,东野圭吾在这点上,理解的远比平常人要透彻。正如J·K·罗琳在《哈利波特》系列作品中所写,“其实我们容易宽恕别人的错误,却很难原谅别人的正确。”
满含这各种疑点,加贺认为这起案件依旧存在相当多不能解释的问题。所以加贺选择继续探究这件事情。他走访了野野口修和日高的儿时的同学,了解他们儿时的关系。加贺走访了日高出本的小说《死火》所描述的那个烟火师,了解到曾经确实有一个小孩经常默不作声的观看他制作烟火。在走访同学时,了解了他们在遭遇校园暴力时的情况,询问了当时藤尾哉正在强奸邻校少女时的状况。看完《禁猎地》的加贺一直认为,这本书中所描述的经常被人欺负的主角是作者本人,也就是最开始认为是日高。但是在野野口修口中,加贺知道,野野口修才是这本书的主角。那么,被欺负的人实际上是野野口修。儿时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,大家的描述也都模糊不清。但是,走访了所有情况之后,加贺却发现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假设。
事实上,野野口修确实是真凶,不过他伪造的不是犯罪事实,而是犯罪动机。野野口修杀害日高的原因,仅仅只是儿时,日高从未屈服。在藤尾犯案的现场,协助的人正是野野口修。野野口修从来都不是被欺负的人,而是施暴的人。儿时的他与藤尾一道,作为藤尾的跟班,到处欺凌弱小。当时野野口修刚转入日高所在的学校,整个家也从城市搬到了乡下。母亲对周围环境的抱怨深深的影响这野野口修,他从来没有看得起这个世界的人。他不愿上学,希望能尽快离开这个学校。但是,突然有这个一个人,每天都来喊他一块上学。久而久之,他的父母人为他已经适应了这个学校,也就放弃了让其转校的念头,这个人,正是日高邦彦。然而,野野口修并不是适应了这个环境,而是步入了另一个无尽的深渊。他从来没有正视过日高。在藤尾统治的时期,几乎所有人都害怕藤尾,主动向家里要钱给藤尾。唯独只有日高,从来没有给过,即使是受到各种各样的欺凌,他依旧没有妥协。或许,这种由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坚韧才是让野野口修感到恐惧的。曾经瞧不起的卑微者,却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气质。而在日高成为当红作家之后,野野口修的嫉妒上升到了极致。才策划了这起杀人案件,野野口修想要的不仅仅是日高的死,而是他的身败名裂,即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再所不惜。当然,日高的所有作品都是他自己写的,当年看烟火师的那个小孩,是日高。
嫉妒滋生的恶意
这个世界上,能带来最深怨恨的往往不是一个人的过失,而是对一个人的嫉妒。曾记得,之前在看《皮囊》的时候,同村那个考试总是拿第一的小孩,在得知蔡崇达在北京找到工作成家立业之后,眼中满含怨恨的说出“为什么是你,为什么不是我”。处在金字塔上端的人,总是满含怜悯的眼光看着下层的人。他们会在低自己一等的人快要坠入无尽的深渊时伸出援手,让别人和自己相信,自己满含高尚的品质。他们只是满足于凌驾别人之上的快感,金字塔下有人,才能烘托出上层人的辉煌。当下层的人步履蹒跚额往上攀爬时,他们开始感到恐慌。他们不再选择帮助别人,快感被剥夺时的焦虑让他们开始放弃约束。当双方平起平坐只是,一句“恭喜你”背后隐藏的是根深蒂固的优越感所引发的扭曲的人性。在彷徨之时,曾经的下等人悄声离去。抬头望去,发现自己成为曾经怜悯的对象。由嫉妒滋生的愤怒开始不择手段,我们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恢复原有的等级关系。在别人伸出援手时,发现这一个场景多么相似。曾经高高在上的我们,终于变成了我们所怜悯的样子。最深的恶意,是在这种地位对换之后,面对你伸出的援手,我没有选择接受,反而将你一起拉入深渊。
一直处在金字塔上层的人,已经习惯了低着头去看,早就忘记了维持这种优越关系的方式,是抬头。